古六大茶山之首的倚邦就坐落在象明山的最高处。
站在山脚,抬头遥看倚邦,突然间,苏轼的诗句“高处不胜寒”闪了出来,诗词中明指的是天上的“月宫”,暗说的却是人间的“皇廷”。不知是历史的巧合还是讲究风水宝地?当年身为六大茶山老大的倚邦就稳稳当当地坐落在那里。
应该说,在清朝,名重天下的普洱茶,还是来自古六大茶山。然而,遗憾的是,今天的六大茶山你已经找不到古籍中记载的“十万之众进茶山”的盛景。不过,人类许多伟大的文明都是掩藏在荒草和树林中,都会用苍劲古朴的文字镌刻在亘古不变的石头上。那么,倚邦呢?
走在倚邦老街上,我,寻找着逝去的辉煌。
倚邦老街顺山脊梁有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大石条垒起来的台阶,笔直地通到山顶,更为壮观的是当地人所说的那条“北京路”,沿路坎垒起来的石条挡墙高几丈,有些石条重几吨。如果按当地的普遍说法,整个象明山“得黄金易而寻一石难”,那么,倚邦老街上堆放着的那些有历史痕迹的条石,足可以见证六大茶山当年的辉煌,同时,还诉说着过往历史的沧桑。
在茶界流传着最通俗的说法:“看倚邦,喝曼松”,倚邦茶的精品还是出自曼松。据说,故宫现存最完整依然还可以品饮的金瓜贡茶,就是来自云南,其原料就采集于倚邦的曼松。
爬上曼松山,回首倚邦,你会骤然发现,隔着一条山箐,倚邦并不是象明山的最高处,而曼松山竟然比倚邦高出了许多。
我站在曼松山顶,眺望山对面的倚邦,骤然发现,冷清荒凉的曼松山才是倚邦当年繁华的一个结点。
都说倚邦大街的那条石板路叫“龙脊路”,其实,真正的“龙脊路”是顺曼松山依着“王子坟”,人工修筑出来的一条平坦宽阔的大道,这条大道才是真正的“龙脊路”!
这条路非常宽阔,夸张地说,在那个时代,曼松山的这条“龙脊路”,就是当年的“高速路”,宽敞平坦,顺曼松山腰蜿蜒而去,最终和倚邦的那条石板大道连接起来,如果说这是一条完整的“龙脊路”,龙头在倚邦,龙尾就在曼松丫口。盛易祥。
今天,我们来看古六大茶山的地形图,倚邦的曼松丫口就是一个“九州通及”的最佳位置,共有四条通道在这里交汇:一条通往老挝;一条直通江城,由江城再进入越南;一条通向缅甸;一条直通普洱。现在,这几条路虽然已经被草丛树木不停地掩盖,但是坚实和宽宥的路基,足可以承载起当年商贾人来车往马蹄铮铮的繁华。
原来紧靠曼松大道有一个村子,叫曼松村,今天我们看见的曼松村便是从那里迁居下来的。曼松村是一个彝族村寨,但是,你却很难找到我们云南彝族的特色,他们的彝话据说只有在象明山的几个村寨才能说得通,房屋建筑和生活习俗很像川西坝子的风格。
几年前,我曾采访过村中一位老人,询问他们是从哪里而来,他冒出一句让我惊讶的话:“听老祖宗说,是打仗过来的!”他的话,引起了我的思考,我不停地查阅着有可能在这块土地上发生过战争的史料,最后,一个响亮的人物——李定国进入了我的视角。
历史记载,在清军的打击下,李定国率领主力大军从四川退入云南,拥戴永历帝建立了所谓的南明王朝,在保山磨盘山一战,吴三桂击溃李定国,李定国率残部进入勐腊,最后病逝在勐腊,时至今日,在勐腊县城,当地人为李定国修筑的“李定国祠”,你踏着青石板拾阶而上,精美的石雕牌坊,宏伟的庙宇,庄严肃穆的塑像,这位明末清初的战神,悄然地被当地人奉为本主,享受人间侍奉的烟火,毫无表情地接受着顶礼膜拜。随后,吴三桂的儿子又率清军进勐腊进剿李定国残部,李定国的两个儿子,一个投降了,一个带着一部分人潜藏在勐腊的崇山峻岭之中。
这些历史的蛛丝马迹让我联想到,有着川西民风的曼松村老祖宗,难道不可能是李定国的旧部?如果他们真是李定国的残部,那么就不难解释倚邦茶区那些大面积的小叶种茶从何而来?
众所周知,吴三桂灭南明王朝杀永历帝后,清王朝封他为平西王,在云南拥兵自重,应该说,如果他不是遇到一个生机勃勃的王朝和雄霸天下的康熙,他尽可以在云南享受富贵安度晚年,遗憾的是,枭雄遇到大时代,绝对是天宽地窄!尽管他的大儿子娶了皇族公主,他又亲自处死了永历帝,朝廷依然以天下靖平为由,命兵部停供了他的军费,吴三桂骤然感到朝廷的利剑已经悬在了他的头上。养兵就要钱,吴三桂的目光便聚焦在六大茶山,他以封疆大吏的身份,也是第一次以官家身份拓开了“蒙藏茶马互市”,大批的茶叶进到蒙藏地区,大批的战马装备了吴三桂的军队,大批的银两源源不断地滚进了茶山,茶山焉能不富?
历史上用文字记载的那些“普洱茶味苦性刻,解牛羊毒”;“茶之为物,西戎、吐蕃古今皆仰食之,以腥肉之食,非茶不消”等等,这难道跟吴三桂大规模地拓开“蒙藏茶马互市”没有必然联系?
现在都在说六大茶山萧条的原因,是因为战争,还有一句含混不清的说法:“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究竟是什么战争?还有那场大火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比较清晰的是六大茶山从清朝开始一直鼎盛到民国,只是茶的中心点从倚邦转到了易武。由盛而衰的真正原因,谁也没有讲清楚!倒是由于战争原因,一次次资金注入,让云南普洱茶的兴起,获得了意外的惊喜。
1729年,朝廷将元江分府升格为普洱府,并设思茅厅,将车里管辖的六大茶山划归思茅厅,形成江内六大茶山。自此以后,六大茶山的行政管理权便牢牢地掌握在朝廷手中,正如阮福在《普洱茶记》中所说:“福又捡贡茶案册,知每年进贡之茶,立于布政司库铜息项下,动支银一千两,由思茅厅领去转发采办,并置办收茶锡瓶缎匣木箱等费。其茶在思茅。本地收取新茶时,须以三四斤鲜茶,方能折成一斤干茶。每年备贡者,五斤重团茶,三斤重团茶,一斤重团茶,四两重团茶,一两五钱重团茶,又瓶装芽茶,蕊茶,匣盛茶膏,共八色,思茅同知领银承办。”
如果说吴三桂拓开“蒙藏茶马互市”,那时,普洱茶的产品还极为粗简,不难想象,它就是我们现在看得见的“边销茶”,原料粗枝大叶,外形如砖,普洱茶的消费渠道和消费水平还处在一个大众化的层面上。到了1729年普洱府的设立,贡茶的资金和贡茶的形状,阮福已经说得一清二楚,这时,普洱茶再也不是一个粗俗的形象,原料以“蕊芽”为主精制而成,团茶制作有严格的标准,每一款产品都有极为精美的包装,从此,普洱茶在民间粗俗的形象随着贡茶的采办,摇身一变身价百倍,堂而皇之地走进了金碧辉煌的皇宫,成了皇族公卿唇齿留香的饮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