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与普洱茶有缘,一是因为我生在普洱、长在普洱,二是我长大后来到了最大的普洱茶原产地之一的勐海县工作和生活。其间还与朋友一起下海,在勐海乡下承包过一个小茶厂,算是对普洱茶有了进一步的接触。
由于本人的小豆腐块文章经常在报刊上填充空白,多次受政府、茶商邀请到多地采访考查普洱茶历史,足迹遍及易武、倚邦、蛮砖、基诺山、革登、莽枝这普洱茶古六大茶山以外,还走访过南糯山、格朗和、景迈、勐宋等著名的普洱茶产区。在普洱茶远没有目前这么多人认识追捧的时候,就写过关于这些古茶山与普洱茶的不少文字。
从我记事起,村子里就种着上百亩云南大叶种茶,生产的毛茶主要由供销社收购,然后由外贸公司统一销售。但人们都认为喝茶刮油,本来一年到头也难得吃几回大鱼大肉,吃进肚里那点油水喝上一碗茶水就被带走了,那多可惜,所以农村人平时很少喝茶,但家里都准备着茶待客用。没有客人也泡茶喝,就只有过年杀年猪时。亲戚街坊互相请客,总要连续吃上一阵好的,肠胃平时淡寡惯了,这么连续吃上几顿杀猪饭后,感觉肚子里油腻得不舒服,只要泡一杯茶水喝下去,问题就解决了。茶水能解油腻助消食,这是我对茶叶最初的认识。
我到勐海县工作后,被分配到当时十分偏远的打洛。当时生活不是一般的差,加上水土不服,一起参加工作的十几个人,频繁地出现拉痢疾的症状。这种病打针吃药见效慢,关键是卫生院缺医少药,得了这种病几乎得靠自己扛着。我的班长是个老工人,他看我总是闹肚子,就拿了一块黑褐色的东西给我说:“这是勐海茶厂工作的亲戚送的普洱茶砖,我不喝这种黑乎乎的茶水。但这茶可当药用,你将茶砖掰一小块揉碎后,加一把糯米,再放一小块红糖一起放锅里炒糊,然后再加清水煮上十多分钟,趁温热适中时喝下,治拉痢立马见效。”
我按他教授的方法炮制,虽然这种混合熬成的液体十分苦涩,但十多分钟后肚子不疼了,也不用频繁地跑厕所了。后来只要同事谁犯了痢疾,我就用剩下的普洱茶炮制一碗药茶,总能很快就将痢疾治愈。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普洱茶除了喝,还可以这么当药治病。
后来,我结识了黎明茶厂的张厂长,我这个原本对普洱茶一窍不通的茶盲,这才对普洱茶渐渐有了一些粗浅的认识。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晚期,由于受亚洲金融风暴的冲击,整个茶叶市场十分低迷。但张厂长作为长期从事茶叶生产研究的茶人,已经十分敏锐地预感到普洱茶的黄金时代即将来临。他一心想把厂里传统红茶生产线改成普洱茶生产线,但普洱茶的生产有一套很复杂的工艺流程。为了实现产品成功转型,他只好到勐海茶厂购买来一批老品牌普洱茶,当作样品进行潜心分析研究,并开始试制普洱茶。为了做好普洱茶,他还三番五次地跑到勐海茶厂去拜师学艺,并诚邀勐海茶厂的技师到厂里进行生产技术指导。
张厂长每次邀我过去品茶,为了让我学会对普洱茶“察言观色”,他总是将“中茶牌普洱圆茶”“越陈越香”等这些著名品牌的普洱茶,轮换着冲泡让我品尝对比。渐渐地,什么是石榴红、匍萄酒红、玛瑙红等我也能看出一点门道了,关键是我喜欢上了喝陈年普洱茶。每每看到那种经过一定的陈化过程所呈现出的或浓或淡、或深或浅、红中透亮的茶汤,可能嘴还没沾着茶杯呢,就让茶的汤色,或钻进鼻孔的浓郁的香气给熏得飘飘然了。
慢慢地,我喝茶时变得对茶的品质越来越挑剔了。再到茶厂帮忙时,张厂长特意让仓管员将厂里用纯班章、纯景迈古茶原料压制的普洱茶送了好几提给我,并嘱咐我这么好的茶,至少存上三四年后再喝。
我跟张厂长的私交不错,那时他就信心满满地劝我:“有钱就别再放银行了,赶紧来厂里买些用好原料做的普洱茶囤着,再过几年你肯定能大发一笔。”
当年劝我囤茶的还有著名的哈尼族学者、作家史军超老师。只是我下海承包茶厂赔光了家底。我相信他们的预测,普洱茶的市场会有所好转,但不认为真的会来个咸鱼大翻身,自然也就没敢囤茶。
谁料进入本世初,普洱茶市场开始回暖。2003年普洱茶真来了个咸鱼翻身,且价格一路飙升。特别是用班章、景迈、倚邦、蛮砖等古树茶原料压制的普洱茶,价格翻了百倍,还出现了一饼难求的局面。
前两年听信张厂长的预测,囤了一些好茶的几个朋友,在普洱茶价一路飙升时将家里的囤茶卖了出去,一夜间成了坐拥几百万的富人。而我虽然跟普洱茶有些缘分,在经济方面却没有得到什么实惠。
但值得庆幸的是,普洱茶真实价值被越来越多的人所认识和认可。随着普洱茶声誉的不断提升,我的故乡普洱如今又恢复了曾经的辉煌。现在只要走进家乡的每个山村,首先看到的就是涌绿叠翠的茶园,还有乡亲们在茶园中忙碌的身影。他们三分之一的经济收入来自茶园。
因为经常与朋友聚在一起喝茶,我突然发觉茶水这种柔软的东西,有着极其强大的侵略或征服性,只要喝过几回好茶,让人不知不觉地就被它所打动、折服。茶除了具有很强的包容性外,还具有一种更为神奇的功能,它能潜移默化地改变或塑造人。平时在酒桌上喜欢高门大嗓说话的人,只要进入茶室,渐渐地就会变得平和宁静,甚至儒雅起来。而坐在一起喝茶的人,往往是在惬意地享受生活。应当说喝茶是一种修行,是一种品质的塑造或品位的提升。与朋友一起品味好茶,是一件十分愉悦而幸福的事情。
茶本身并没有贵贱之分,更不能以价格的高低来衡量茶的优劣,因为茶内含物质和理化本质,不会随着价格的高低而改变。区别只在于人们对每种茶的喜爱程度。有人喜欢龙井,有人喜欢铁观音,有人喜欢普洱茶。喝茶只能遵照自己的内心和味蕾,内心和味蕾喜欢的,就是适合自己的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