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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05月21日

邹家驹:普洱茶的生死线“烘掉的甘醇”

邹老师的这篇文章可以说在当年引发了巨大震动。简简单单的一个晒青烘青之辨,竟能够在后来“涌现”出海量的深刻思考,这种讨论的不断升级与深入,将对茶学与茶产业研究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而这种影响至今还在延续与发展。

比吉说,普洱茶成型之后的,依然是采用自然凉干,但在现代茶业,大规模工业生产的时代,机器烘干已经是普遍现象,坚守传统的手工制作,还有多少意义?(或许多少年后回望,会发现有很多东西的改变甚至颠覆竟然源于此处)

喜欢普洱茶的人有很多是喜欢普洱茶自然的味道与时间的味道,自然的味道指的是普洱茶从茶树的生长开始就始终遵循自然的原则,茶树是原生态大叶种,制作中的杀青、揉捻、晒青、包装都完全符合自然规律,品饮生茶就像是品味自然的味道;而时间的味道指的是普洱茶在后期存放过程中也完全依靠自然的陈化,品饮老茶,就像是品味时间在它们身上留下的印记。(邹家驹/文)

普洱茶的原料配方比例,在计划经济时期,基本上没有大的变动。云南省茶叶公司有关普洱茶原料的文件,规定必须使用晒青加工工艺,不得在普洱茶中拼入烘青,炒青或用其他工艺加工的原料。

20世纪80年代初期在广交会上,我将样品分发给客商。香港地区茶商一般不会当即下定单,总是先将茶样带回旅店品评,过一两天再来答复。我一直纳闷,各茶号分厂分地,原料等级历年不变,每年卖的又都是新茶,还有什么品头。问及香港老茶人陆伟镇、梁杨、郭宏廉等,他们说茶号级别是一个,但批次间茶底不一样。普洱茶原料,苦涩为首选,味道爽了反倒不好。茶底好,越存放越甘醇;茶底不好,越放越苦。

我带着疑问到茶厂调查了解。我不问厂长,直接到车间找工人。事情是这样的,1964年茶叶内销较紧,在红茶产区安排改制部分烘青茶,收购价格、等级与小叶种青茶同级同价,即五级十级等价。1979年烘青毛茶,改为三级六等,即一级一、二等,二级三、四等,三级五、六等。七等以下不再生产,以促使低档鲜叶原料仍制晒青毛茶。对生产七等以下的烘青毛茶,收购价格亦接晒青毛茶同等同价。烘青毛茶的中准价定在二级四等,标准样设在二、四、六三个等样。曲靖、昭通两个地区生产的小叶种晒青毛茶等级仍分为五级十等,标准级定在三级六等。事实上,烘青毛茶的收购价略高于晒青毛茶。如三级六等的晒青毛茶,1987年的价格是每担137,同级的烘青毛茶却是每担146元,高出9元;1988年的价格是每担149元,同级的烘青毛茶却是每担161元,高出12元。烘青毛茶的精制成品茶叫滇绿茶,市场上只有四个品种,即滇绿一级、滇绿二级、滇绿三级和滇绿四级。1974—1975年间,春蕊销价每担380元,滇绿一级销价每担400元。从成本核算看,厂家不会把级内烘青茶拼入晒青茶类。

晒青毛茶的精制成品茶叫滇青茶,系列有春蕊、春芽、春尖、春玉和滇配茶等,加工滇青系列筛出来的片末茶,在没有市场出路时,自然就进了各类紧压茶。加工滇绿系列筛出来的片末茶,在没有市场出路时,厂家会违反省公司不得使用烘青茶为普洱茶原料的规定,加工中悄悄拼入普洱茶类。在计划经济时期,这种情况时有发生。过去中国香港、澳门地区和内地交流不多,茶商发觉茶味有异,但并不知道内地加工工艺变化的详情。鲜叶经过高温杀青,破坏了酶的活化,但多酚类化合物并未消失,变化仍在进行,只是氧化的途径有所改变,主要是在湿热作用下发生非酶促性的自动氧化。烘青与晒青的区别还有,在于干燥方式不同。烘干机内温度高达130度以上,只用六七分钟时间,便可结束茶叶的干燥过程。高温杀死了茶叶内残余的多酚氧化酶、过氧化物酶和过氧化氢酶,凝固了茶叶内的多酚类化合物,中断其进一步发展变化的条件,或改变了发展变化的方向。科学家就多酚氧化酶的动力学性质作过实验,最适温度为37度,极端温度60度,超过60度以上使酶迅速失活。温暖柔和的阳光,为多酚类化合物的转化发展保留和模拟了细胞体内的环境。黑茶与普洱不同,没有完成绿茶规定的全套动作,故而人们没有关注晒青、烘青和炒青毛茶中多酚类化合物的变化情况。无怪于茶客中一直有一个古老的传说——普洱茶是有生命的茶。

交易会上,懂行的茶商会反复要求按抽样的批次发货。合同数量5吨、10吨或20吨,一般是整数,而批次数量往往不是整数,发货时不得不拼入其他批次,下届交易会肯定会有抱怨。

20世纪80年代初,我带到交易会上的一个样品,几家茶商看了都不要。散会回昆明,箱子总是腾出来装海外工业品,故而把那几扎茶送了一个昆明到香港定居的熟人。前几天他带回两片茶给我。二十多年了,应该是个好茶,但品饮下来,苦味凝结,顽固不化。因是烘青细末拼入,外形色泽看不出个所以然。为准确表述这篇文章,我打电话给原昆明茶厂副厂长,让他将省公司90年代初调往深圳一直不卖不出去的一批烘青茶G901的样品送给我。普洱茶的色泽要求褐红,多年后的烘青茶由墨绿色变成了暗黑色,乍看近似红茶。烘青茶陈旧后出现的苦,不同于晒青茶的苦,在口中一苦到底,不转不化,沉甸甸、火辣辣地刺激喉头。晒青在绿茶阶段的苦,醇化过后终会回甘,并随着岁月的推移,在陈化褐变过程中渐渐消失,转化出醇滑、甘厚、和谐、无刺激的感觉。举杯闻香时,陈年普洱茶会冲出一股活力,而陈旧烘青茶则沉闷窒息,毫无生气。陈旧烘青茶更大的问题是饮后不生津,反倒喉干舌燥。世上的事也是真绝,烘青、炒青茶新上市时,汤青味甜香高,不苦涩;晒青茶新时,既苦又涩。存入陈旧后,事物都走到了自己的反面。陈旧烘青茶不但苦不堪言,而且涩显舌苔,燥扰喉管。烘干机的炎,竟然能够在茶体中一直保留下来。盛易祥。

除外销红茶外,云南在五六十年代曾先后调给广东省茶叶公司紧茶、圆茶和晒青毛茶。1956年调给勐海茶厂生产的侨销圆茶2400担,同年计划调给晒青毛茶2200担未完成,而以侨销圆茶、红副茶等1300担抵补。此后每年调供晒青毛茶2000-3000担,直到“文化大革命”时终止。

五六十年代生产的“广云贡饼”拼有部分云南晒青毛茶,但主料是广东烘青茶和越南青茶。尽管存放时间已有三四十年,那挥之不去的苦底告诉的我们一个烘青新工艺问世后埋藏了几十年的秘密。

烘干机的高温,宣告了烘青茶在某种意义上的终结。

有个昆明的朋友看了有关烘青茶的报道,听说省残联欧亚民先生有烘青和炒青陈茶,连夜上门索要,第二天邀我们去品鉴。其中一个茶是滇绿一级,标贴日期1990年,另一个炒青茶,欧亚民先生已经记不住存放时间。干茶色泽已转黑,但没有深圳同期存放的滇绿茶色泽深,叶底要绿一些。众人品饮下来,一口僵苦。炒青陈茶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