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弄茶农基本喝烤茶——土罐烤晒青茶,这需要有闲工夫。要是遇农忙时,他们会多烤些干茶(用铁过把晒青稍炒一下),用杯子泡者喝。他们对自饮晒青茶的选择很讲究。因早春茶卖价高,茶农家里等钱用,自己大多不舍得喝;雨水茶香气低苦涩味重,口感不满意,所以这部分茶大多拿到市场出售。他们喜欢饮“春尾”茶和“谷花”茶。因此,要么在雨水来临前制“春尾”茶,要么九、十月制“谷花”茶。公弄的茶树发芽稍晚,勐库许多地方“头拨”茶都结束了,而公弄茶才开始采摘。勐库这地方真是“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茶”!你无法用简单季节概念去划分这里的茶叶的优与次。茶农们做够自家喝的茶后把剩余的卖掉。茶市兴旺时这里的“春尾”和“谷花”茶卖价有时超过春茶。通过长期的饮茶实践,老茶农们独对自饮茶格外钟情,喝法很有考究。刚制好的晒青茶他们很少直接新饮,一般只会尝尝味道。因新茶生而寒,饮多了伤脾胃。他们把新晒青包起来放在干燥的地方让其“发汗”(自然氧化),以除去新茶的寒性和生气,这过程短则数月,长则半年以上。勐库许多地方的自然气候有利于茶质的转化:早上雾很大,空气湿润凉爽,茶叶容易吸收湿气,到午后烈日当头,高温干燥,茶叶中的水分散失很多,又使茶变得很干,就这样不断循环着,茶叶的内质在一天天变化(这个变化过程很缓慢)。茶农们一般制一次自饮茶可以喝到来年,甚至有的茶农会一喝数年,除非茶叶霉坏了放着或它用,否则会一直喝着,难以割舍。
公弄茶农会还用大树茶配制药茶治病。茶地生长着野梅子树,树上长有一种寄生草,有的当地农户会将其采回晒干备用。当头荤脑晕时,先将大树晒青茶烤香,再倒入开水,待茶煮开后加入这种草,继续煮几分钟就可饮用。听说效果很好,可惜我没有尝试过。我猜想说不定是治高血压呢。这里的老茶树上也长着许多寄生草,茶农往常要拔除扔掉,否则会影响茶树生长,造成减产。后来外地商人出钱收购这些茶树上一种开花像兰的寄生草,说可药用。
勐库公弄村是一个产茶历史悠久的村子。这里茶园大多为古茶园,由于山多地少,现今几乎没有可植新茶园的土地。因此,当地茶农对祖辈留下的老茶园特别珍惜,护理有加。听说土改时政府想把茶园收回后重新分配,可茶农就是不干,他们担心分到管理不好的茶园。对那些没有茶园的农户,政府只有将没收地主茶地的分给他们。可以说,许多农户现有的茶园是世代传承的祖业。这里的茶园不开台阶,茶树从河边几乎排到山顶,树较高大,大多要人爬上树采茶。农户之间的茶地片片相连,从山脚连到山顶,也不用打界桩,他们对自家的每一株茶树却记得清清楚楚,很少会出现混采现象。老茶农赵家陆老人向我讲述他父辈留下来的历史故事:旧时大理茶商曾在公弄旧寨子建茶厂揉制团茶,有半斤陀、一斤陀(“陀”表示形状圆形,并非今天之沱茶之“沱”)。用当地出产的一种笋叶成筐的包装起来,然后用骡马运走。为了方便马帮运输茶叶,茶商还出钱修了过河的石墩桥和道路。当时茶商请了一位勐库农民主理生产,生意很兴隆。茶商发财引来了土匪的抢劫,由于茶商聪明机智,土匪几次都未能得逞。为茶商打工的这位农民后来也发了财,回勐库购置了几亩田地,盖起大瓦房。听说建国后搞土改时,这位勐库农民差点被划成地主。民国某年公弄寨子遭火患,几乎把全寨烧光,老号茶厂变成了灰烬。
公弄从过去到建国初主要出产大叶种晒青茶,五十年代开始改制红茶,是双江县最早推广红茶的村。制茶技术是由凤庆引入的。当初因无电动揉茶机械,他们用土法机械揉制红条茶,这些机械有“人拉机”、“牛拉机”,因公弄水利不发达,没有使用凤庆发明的“水拉机”。听说还使用过德国生产的木炭蒸汽机。茶农在使用这些土法机械的当中产生了许多故事。“人拉机”很小,两人推拉揉茶,生产效力很底,遇到春茶高峰,制茶工人要通宵达旦地干。有时为消除疲劳,他们采取男女工搭配生产,增强了劳动干劲。姑娘小伙你推我拉,唱山歌,说俏皮话,时间一长培养出了感情,最后竟然拉成了“鸳鸯对”。牛马拉机能节省劳力,用布蒙住牛的双眼,让它不停地转圈,直到把茶揉好。有时牛也会发脾气,挣脱缰绳满山跑,很是闹腾。当时的制茶机械虽然落后,但做出的滇红茶却是一流水准的,四五十年代这些滇红为国家争了不少光。